國際貨幣基金組織（IMF）曾預測，2023年日本的國內生產總值（GDP）將被德國超過，從全球第三跌至第四。這或許并不是危言聳聽。三季度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日本經濟萎縮幅度遠超預期，凸顯出復蘇的脆弱性。為面對持續(xù)的不確定性，包括日元疲軟、通脹長期化和海外前景不明朗，也將使日本央行退出數(shù)十年超寬松貨幣政策的路徑變得更加復雜。

今年首次負增長

日本內閣府15日發(fā)布的初步統(tǒng)計結果顯示，今年三季度日本實際國內生產總值（GDP）環(huán)比下降0.5%，按年率計算降幅為2.1%，增速低于市場機構預期。這是該數(shù)據(jù)今年以來首次出現(xiàn)負增長，內需、外需貢獻均為負值。

日本GDP萎縮的原因，在于家庭、企業(yè)支出雙雙疲軟，凈出口也形成拖累。報告顯示，從GDP增長率貢獻度來看，內需環(huán)比下降0.4%，其中占GDP過半的個人消費比上季度減少0%，企業(yè)設備投資環(huán)比下降0.6%，均為連續(xù)兩個季度負增長。代表外需的出口減去進口的純出口值下降0.1%。

具體來看，家庭消費未能實現(xiàn)增長，與分析師預測的0.3%的增幅背道而馳，實際支出水平為2011年第四季度以來最弱，凸顯了在人口下降和老齡化的情況下難以實現(xiàn)增長的事實。自2011年以來，日本人口數(shù)量減少了2%以上。

Hamagin研究所經濟學家Tsukasa Koizumi說：“消費支出下降的事實意義重大，我們看到的通貨膨脹正在加強家庭削減開支的意愿。”

數(shù)據(jù)發(fā)布后，日元應聲下挫，目前美元兌日元徘徊在150附近。本周一美元兌日元匯率一度達到151.91，為去年10月日本政府干預匯市以來的最低水平。隔夜受美國通脹超預期降溫推動，日元創(chuàng)4個月來最大漲幅，但寬利差之下日元仍處困境，衡量日元兌其他G10貨幣相對強弱程度的彭博指標跌至2007年以來最低水平。

值得關注的還有，該季度日本國民總收入（GNI）和實際勞動者報酬也由正轉負，分別下降0.5%和0.6%。

GDP第三危矣

展望未來，日本的經濟增長依然難言樂觀。凱投宏觀亞太區(qū)主管Marcel Thieliant表示，“至少在明年年中之前，家庭實際收入料將下滑，這對消費者支出是個壞兆頭，我們預計明年消費者支出將陷入停滯”。

國際貨幣基金組織（IMF）最新預測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2023年日本名義GDP換算成美元為4.2308萬億美元，比前一年減少0.2%。德國2023年名義GDP則將達4.4298萬億美元，比前一年增長8.4%。居世界第一的美國2023年名義GDP為26.9496萬億美元。

日本20年前的名義GDP已達4.5195萬億美元，居世界第二。也就是說，日本2003年經濟規(guī)模大于今年。獨立國際策略研究員陳佳對此表示，“日本GDP世界第三寶座危矣”的論調早在今年年初就已在經濟界流傳，因為長期通貨緊縮加上日元兌美元快速貶值，名義GDP下跌是可預見的。

陳佳進一步分析稱，從日元本身來看，一年多來經歷了大幅貶值，從去年1月的1美元兌114日元到當前的1美元兌150日元，日元兌美元縮水了31.5%。這意味著以美元計的日本GDP減少了將近1/3，日本要想保持當前匯率下的美元計GDP的話，經濟增長率必須超過31.5%，這顯然不可能。

日本農林中金綜合研究所理事研究員南武志指出，更重要的影響因素是日本經濟增長率長期處于低水平。日本銀行(央行)從2013年開始實行大規(guī)模貨幣寬松政策，導致日元貶值，這雖然有利于推高出口企業(yè)的業(yè)績，但如果換算成美元，則日本經濟規(guī)?？s小。在低利率背景下缺乏成長戰(zhàn)略，無法刺激企業(yè)增加投資和上調工資，“廉價日本”逐漸扎根，指的是日元貶值、物價和工資低迷的局面。

另一方面，勞動力老齡化、少子化已經深深影響了日本社會。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前副所長、研究員張季風表示，日本是世界老齡化最嚴重的國家。歐洲很多國家在上世紀70年代就達到了老齡社會階段，日本是在1975年開始人口老齡化，上世紀90年代進入老齡社會，現(xiàn)在是迅速進入了深度老齡化?，F(xiàn)在日本65歲以上的老人達到3535萬，占總人口的28%。

“從老齡化到深度老齡化，一步步變成世界之最的過程中，日本其實一直是有措施、一直在控制的，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變的。”張季風直言。

貨幣政策前景未卜

當下日本央行正計劃退出數(shù)十年來的超寬松貨幣政策，大多數(shù)經濟學家預計，日本央行最遲將在明年春季結束其負利率政策，但經濟放緩給日本央行貨幣政策前景再添不確定性。因為對日本央行來說，如果過早退出負利率政策，可能會進一步加劇經濟的下行壓力。

日本央行行長植田和男堅持認為，在有更加明確的跡象表明薪資、物價和經濟增長的良性循環(huán)正在加強之前，央行將按期執(zhí)行超寬松政策。不過，植田和男最近也暗示，日本正在朝著2%的穩(wěn)定通脹目標邁進，這是政策正常化的先決條件，這引發(fā)了人們對政策可能會提前轉變的猜測。

經濟學家Taro Kimura認為，“我們預計第四季度GDP將再次萎縮，屆時國外需求放緩可能會打擊出口。收縮可能會很溫和，但前景卻足夠疲弱，日本央行短期內不太可能退出極端刺激”。

為了應對持續(xù)低迷的需求和高物價對家庭的影響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還推出價值超過17萬億日元的最新經濟刺激計劃，以支持國內需求。這些措施的核心是削減所得稅和向低收入家庭發(fā)放補貼，以幫助他們應對物價上漲。日本內閣府估計，這些措施將在未來三年內使日本經濟每年增長1.2%。

但經濟學家表示，這些措施對經濟的提振作用微乎其微。大和證券首席經濟學家Toru Suehiro表示：政府希望通過刺激計劃這一防御性措施戰(zhàn)勝通貨緊縮，并推動明年的工資增長，日本央行也在考慮類似的情況，他們被認為將在4月份取消負利率，但今天的結果表明這條路線不一定會實現(xiàn)。

“日本是目前全球唯一采取非常規(guī)貨幣政策的國家，試圖通過極端刺激來改善經濟，然而，經濟動力不足，再多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刺激恐怕都是枉然。”陳佳表示。

北京商報記者 方彬楠 趙天舒/文

新華社/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