閆志國,男,1949年出生。北京市航空郵政公司退休干部,2014年度北京榜樣。
與共和國同齡的閆志國,曾是一名空軍飛行員。1974年,他與同屬空軍系統(tǒng)的衛(wèi)生隊護士張勝蘭結(jié)識,通信兩年后,兩人于1976年7月23日在唐山結(jié)婚。誰知“一場災(zāi)難,讓生活像是從沸點一下跌到了冰點”,5天后的唐山大地震,使妻子頸椎嚴重錯位,高位截癱。面對癱瘓在床的新婚妻子,閆志國強忍悲傷,寸步不離悉心照料,硬是闖過了醫(yī)生預(yù)測的3個月生命期限。張勝蘭曾多次表示不想拖累閆志國,但他始終不離不棄。在陪伴的日子里,他不僅喂水喂飯、按摩肢體、擦洗身體,還為熱愛文學(xué)的妻子借來了很多書籍,支持恢復(fù)用筆能力的妻子開始寫作。1987年,張勝蘭以自己和閆志國的愛情為原型寫成了一本長篇小說《憂愁河》。2016年,閆志國當(dāng)選第五屆首都道德模范。在長逾40年的時間里,他以日復(fù)一日的關(guān)懷呵護和精心照顧,深刻地詮釋了那句:“陪伴,是最長情的告白”。
一場天災(zāi),劈斷幸福
說到空軍飛行員,我們想到的是駕駛飛機飛上藍天的剛毅,保家衛(wèi)國的擔(dān)當(dāng);說起部隊護士,我們想到的是戰(zhàn)場上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。閆志國,就是空軍飛行員,他的妻子張勝蘭,就是白衣天使。他倆的結(jié)合,無人不說是天作之合。
一般的情侶是先相識,再相知,而閆志國和張勝蘭則是先相知,再相識。1974年,年過25歲的北京空軍飛行員閆志國還沒有成家。有一天部隊領(lǐng)導(dǎo)遞給他一張照片,照片上正是23歲的張勝蘭,彼時的她一名福建軍區(qū)的護士??粗掌厦黜X嫣然微笑的張勝蘭,閆志國動心了,他開始給遠在福州的張勝蘭寫信。“其實,當(dāng)時的通信,說白了就是工作匯報”,回憶到這里,年近70的閆志國面露微笑。一來一往,以每周一封信的頻率,兩年下來,兩人竟然積累了100多封信。兩人相知于鴻雁傳書,在心中認定了彼此。1975年,張勝蘭到唐山看望家人,才和閆志國見了第一面,也是婚前唯一的見面。這次見面后,張勝蘭匆匆返回福州。
這一別又是一年,再見面時,已經(jīng)是1976年7月,張勝蘭從福州趕到遵化,趁著23日閆志國放假,兩人決定這一天舉行婚禮。在遵化機場的簡易教室里,兩個身穿軍裝,前程一片大好的年輕人,在師長的主持下,結(jié)成了夫妻。“我當(dāng)時買了些水果、瓜子。送了勝蘭一個筆記本,一支筆,她也給我送了一個筆記本,一支筆,都希望能繼續(xù)學(xué)習(xí)。”
結(jié)婚第二天,有戰(zhàn)友從遠方來看張勝蘭,兩人便決定從遵化到唐山見戰(zhàn)友,然后從唐山轉(zhuǎn)赴河北永清閆志國的老家,拜望公婆。
回想起來,這一切都像是陰差陽錯,命中注定。“如果勝蘭的領(lǐng)導(dǎo)當(dāng)時不準她假,如果她戰(zhàn)友晚來幾天,如果......”,閆志國眼神暗淡下來,說了好幾個充滿無奈的“如果”??墒牵\哪里留給人那么多“如果”呢?7月27日傍晚,新婚的兩人抵達唐山,住在勝蘭的娘家。
7月盛夏,天氣炎熱。臨睡前,閆志國看見魚蹦出了魚缸,就放了回去。深夜,一道極亮的地光照亮了整個房間,驚醒了閆志國,他下意識地坐起,聽見房屋搖晃、磚石掉落的聲音,“就像搖篩子一樣,石頭、磚頭都掉下來,砸在我的頭上、背上。”一邊用力頂著背后的墻壁,閆志國一邊大聲呼叫自己的妻子,這時側(cè)面的一堵墻“轟隆”一聲,砸在了張勝蘭的身上。
混亂之中,家門已經(jīng)被堵死,只能和張勝蘭的妹妹從窗戶里把勝蘭運了出來??粗稍诘厣弦粍硬粍拥男禄槠拮?,閆志國心痛萬分,把門板拆下來讓勝蘭躺著。過了許久,只聽勝蘭用微弱的聲音說:脖子,脖子好疼。救人心切,閆志國與勝蘭的妹妹不顧余震不斷,帶著高燒不退的妻子輾轉(zhuǎn)到遵化醫(yī)院、薊縣醫(yī)院,可所到之處放眼望去,滿目瘡痍,醫(yī)生和病人都在院子里臨時搭的帳篷里,哪里還能診斷、治療呢? 31日,閆志國終于在震后第四天把勝蘭安置到北京某空軍醫(yī)院。經(jīng)過診斷,張勝蘭第5、6節(jié)頸椎粉碎性骨折,中樞神經(jīng)嚴重損傷,醫(yī)生預(yù)測三個月也許就是勝蘭生命的極限了。
這個診斷對閆志國猶如晴天霹靂,新婚燕爾的喜悅被撕碎,生活一下子從沸點被硬生生降到了冰點,眼前剛剛展開的一片美好已變得觸不可及。定下神來,閆志國懇請醫(yī)生,無論如何都要搶救。醫(yī)生對勝蘭實施顱骨打動牽引復(fù)位,勝蘭喝水都像是倒灌在腦袋里??粗拮拥玫搅酥委?,閆志國的心才稍稍放下來些,這些日子食不知味,夜不能眠,心急如焚的就是怕不能治療。“只要開始治療了,就有希望了。”
在照顧妻子的日子里,閆志國幫勝蘭擦臉翻身,喂水喂飯,處理排泄物,幫助妻子度過了醫(yī)生預(yù)測的三個月、六個月的生命極限。
在生活的巨大反轉(zhuǎn)中,日子很快過去,最難的是落入平靜之后的日復(fù)一日的照料。朋友勸他:“你已經(jīng)做了很多了,可以考慮開始新生活了。”在河北永清,閆志國的家人陷入沉默之中,老母親淚流滿面,老父親不停抽著煙。閆志國與張勝蘭的婚姻,該何去何從呢?身為部隊的骨干力量,飛行員的工作又該如何處理呢?
下定決心,絕不放棄
經(jīng)過一番思想斗爭,閆志國下定決心:“婚姻和工作,我都要!”他決心陪伴臥病在床的妻子,絕不離棄;又向部隊領(lǐng)導(dǎo)承諾,會比之前飛得更好,請領(lǐng)導(dǎo)放心。工作時,他把妻子托付給勝蘭的母親和妹妹,專心飛行,第一批獲得“特級飛行員”稱號,1978年被評為“雷鋒式干部”,多次被評為優(yōu)秀飛行員,榮獲一次“二等功”,數(shù)次“三等功”;只要休息,他就會抱著大包小包的吃穿用品趕回家中,寸步不離。
幾年中,閆志國悉心照料妻子的事情不脛而走,一些熱情的姑娘直接把自己的照片寄給閆志國,表示愿意跟他一起照顧勝蘭。在震后,這樣組合的特殊家庭并不少見。這些情況,張勝蘭更是心知肚明,一向堅強樂觀的她,流著眼淚對丈夫說:“志國,我這個樣子,不能再拖累你了,咱們分手吧。“回憶至此,閆志國說:“我不是沒有心動過。很多人覺得我不容易,可是我的妻子,她更不容易。我很清楚,她離開了我,這輩子就沒有任何指望了。我不能把我自己的幸福,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,更何況,這不是別人,而是自己的結(jié)發(fā)妻子。既然結(jié)合在一起,就要牽手走下去。”他通過部隊對外宣布:“我閆志國這輩子,絕不會離開我的妻子,請大家不要再為我介紹對象了。”
為了給妻子補充營養(yǎng),在物資缺乏的年代,閆志國想盡辦法給妻子淘水果、肉和雞蛋等。久臥在床的病人如果不能勤翻身,身體會長褥瘡。在長達41年的時間里,閆志國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,每隔2-3個小時,就給妻子翻身,從沒忘過。不僅如此,為避免妻子難過,他平日里總愛說幾句俏皮話逗妻子笑。為了治療,張勝蘭的頭發(fā)全被剃光了,再長出來,就像個假小子。頭發(fā)長了,愛美的張勝蘭給自己編了兩個小辮,閆志國一看,大聲笑著說:"嘿,假小子變成大姑娘了,真好看!”
張勝蘭失去了生育能力,看著妹妹家的孩子出生了,她疼愛之余,也盼望能為丈夫生育下他們自己的孩子,可這注定只能是一生的遺憾。為此,張勝蘭又向閆志國提出分手,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使閆志國一生沒有自己的孩子。妻子的念想,閆志國豈能不知?一次出差回來,他像變魔術(shù)一樣為妻子變出一個金發(fā)藍眼睛的洋娃娃,他一邊遞給妻子,一邊說:“你不是想要孩子嗎?這就是咱們的孩子,你看她,不哭又不鬧,還不用你喂她吃飯,多好??!”一席話逗得妻子笑了起來。他們倆給這個洋娃娃起名為“盼盼”,并將11月25日這天定為盼盼的生日,每逢這天兩人還會給盼盼過個生日。除了盼盼,閆志國帶給妻子的洋娃娃越來越多,他們開玩笑,家里已經(jīng)成了“幼兒園”了。
憂愁河里開出幸福花
在閆志國的悉心照料下,張勝蘭一切從頭學(xué)起,還開始練習(xí)寫字。她用繩子把筆綁在左手上,右手扶著左手,像摁印章一樣寫字。1978年2月,在外地工作的閆志國收到了妻子寫來的一封信:“志國,這是我寫的第一封信,用左手寫的......我一切都好,你安心工作。”讀完信,閆志國淚流滿面,他能想象出妻子為了寫這封信付出了多少辛苦。擦干眼淚,閆志國拿出紙筆,給妻子回信。就像結(jié)婚前一樣,在閆志國工作時,兩人恢復(fù)了通信。常年累積下來,這些信件也有數(shù)百封了。
年輕時的張勝蘭不僅能歌善舞,而且愛好文學(xué)。在康復(fù)中,閆志國為妻子借來許多書籍,與妻子一起閱讀。80年代初,在當(dāng)時《中國空軍》雜志主編金為華的鼓勵下,張勝蘭以“藍星”為筆名,投入長篇小說《憂愁河》的創(chuàng)作,并連載于《中國空軍》雜志。對于妻子寫作,閆志國非常支持,他說:“你不是喜歡孩子嗎?你費這么多心血,這部小說也是咱們的孩子。”1987年,這部16.5萬字的小說《憂愁河》出版了,在書里張勝蘭寫到:“世上有多少條憂愁河,就有多少支歡樂的歌。”
張勝蘭曾說,閆志國是自己的“無價之寶”,“我的精氣神,都是志國給我的。”每逢陽光明媚,閆志國會和家人一起推著張勝蘭去公園曬太陽。小說出版后,閆志國帶著張勝蘭去青島,做《憂愁河》的簽送會。在京郊,閆志國與家人抬著妻子上過長城、爬過香山、下過清東陵的地下宮殿。后來,甚至帶著妻子去上海等地旅游,所到之處都留下了他們恩愛的合影。
在閆志國家數(shù)十本厚厚的相冊里,能看到他們41年的日常。有去各地旅游時在景區(qū)的照片,有過生日時在蛋糕前的照片,有閆治國給妻子喂飯的照片,還有與友人在家聚餐時的照片,每一張里的閆志國都平靜真誠地看著鏡頭,張勝蘭面色紅潤、笑語嫣然。另外,還有很多風(fēng)景照,勝蘭的妹妹說:“我姐姐沒去過的地方,我姐夫就自己拍下來,洗出照片給我姐姐看。”張勝蘭有空軍情節(jié),有幾次國慶大閱兵,閆志國用相機拍攝了各種戰(zhàn)機的精彩畫面給妻子看。
退休后的閆志國,有了更多的時間陪伴妻子。每天早晨幫妻子洗漱,從梳頭、洗臉到刷牙,每一項都認認真真絕不敷衍,尤其是刷牙,為了保護妻子的牙齒,他總是用牙刷認真刷到每一顆牙。說到這些,張勝蘭的妹妹泣不成聲:“我姐夫為我姐做到了我們家人都不能做到的事情,有的人做幾天也許可以,可我姐夫每一天都在做這些。”
2016年5月,張勝蘭病情惡化,多年高位截癱,她身上有二十多種并發(fā)癥,每一種病惡化,都可能帶走她的生命。入院后張勝蘭直接住進了ICU病房,每天由護士護理。離開了丈夫的張勝蘭心理不適應(yīng),再加上護理不周,身上很快得了褥瘡。閆志國看在眼里,急在心上,他找到護士堅持自己進病房,護理妻子。由于張勝蘭住的是單人間,醫(yī)院破例讓閆志國每天進去半小時陪伴妻子。
治療后期的張勝蘭,飲食飲水被嚴格控制。由于身體機能弱化不能自行調(diào)節(jié)體溫,她常常感到燥熱難耐。閆志國就在冰箱里凍了很多小冰塊,每天晚上離開病房時給妻子含一塊。“其實醫(yī)生不讓吃,但勝蘭熱得實在是受罪,她總求著我給她一塊冰,我把冰塊放在她嘴里,她高興的樣子,就像孩子一樣。”說到這里,閆志國低下頭擦著眼淚,許久不能平靜。過了一會兒,他哽咽著說,“早知道她要離開,就應(yīng)該多讓她吃幾口,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。”
住院一年半以后,張勝蘭于2017年10月離開了陪伴自己41年的丈夫閆志國。病房里,閆志國最后一次為妻子洗臉、清潔口腔,就像41年里他每天做的那樣。按照妻子的遺囑,他為張勝蘭換上了軍裝,再穿上自己親手為她買的外套、鞋襪,送愛美的妻子體面地走最后一程。談起遺憾,閆志國說:“她想去的我都盡量滿足,就是順義的花港沒有去,勝蘭說了好多次,每次不是天氣不行,就是身體不行,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。”
習(xí)總書記說過,“人無德不立”。閆志國踐行孝老愛親,堅守了41年。41年,將近15000個日日夜夜,陪伴是新婚時的甜蜜,是地震后的悲慟,是入院治療時的揪心,是工作中的牽掛,是對妻子寫作的支持,是為她做飯的忙碌,是日復(fù)一日悉心照料中的擔(dān)當(dāng)。沒有說過一個“愛”字,卻譜寫了最樸實又最動人的愛情。閆志國和張勝蘭的故事,濃縮成一首歌,便是那首百聽不厭的《最浪漫的事》:“......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,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,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,你還依然把我當(dāng)成手心里的寶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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