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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有前世,南極便是我們前世的記憶

出處: 作者: 網(wǎng)編:張巍 2017-02-20

    

●徐東:

十年北京廣播學(xué)院從教;十年中國教育電視臺頻道總監(jiān);十年北廣傳媒優(yōu)優(yōu)寶寶頻道運營;十年自由游走經(jīng)歷,正在進(jìn)行之中

徐東曾在798盛世天空美術(shù)館舉辦“徐東微信記錄2016穿越撒哈拉”展,以再現(xiàn)微信朋友圈的形式,分享旅途以及對于藝術(shù)形態(tài)、美學(xué)原則的思考。此次,徐東踏上新的旅程,遠(yuǎn)赴南極,通過鏡頭講述了自己內(nèi)心的觸動與所得。

回望南極拍攝的照片,心里是一種別樣的感覺:一切似曾相識的景物在眼前變得陌生,一切能夠拿來記憶的瞬間在腦海里漸漸飄遠(yuǎn)。

以為去南極是一次“看看自然景觀”的輕松旅游,卻不想從開始就掉進(jìn)了“沉思的洞穴”。

●烏斯懷亞,阿根廷最南端的一個只是一條街的小鎮(zhèn)。街的兩旁全是商店,賣著跟其他國家、其他城市一樣的商品,讓人覺得人世間其實挺沒有意思的:無異樣,無驚喜。站在這個世界的盡頭,想找到一些特殊的感受,其實什么也沒有:無戀,無欲。

好吧,烏斯懷亞,一個我們熟悉并且厭煩了的世界盡頭,幸好它絕不是我心靈的盡頭。

帶著女兒去旅行,做一次人生最重要的享受??此宦飞掀胶?、淡定、若思、若喜的樣子,頓時覺得人生好充實啊,一切理想之中的輝煌,努力之后的報償全都在這里了,如此的豐盈和滿足。我曾經(jīng)對她說:“好吧好吧,所有這些難走的地方我?guī)阕?,將來你的男朋友只需要帶你去香榭麗舍,去瑞士,去拉斯韋加斯。”

●進(jìn)入南極可能選擇坐船過德雷克海峽,或坐飛機(jī)不經(jīng)風(fēng)浪地直接落在南極大陸。但是如果沒有不走一次世界上最著名的“魔鬼西風(fēng)帶”,又怎么能夠稱得上去過南極呢?于是坐船便是去南極惟一正確的選擇。

●在德雷克海峽上航行,拼的就是人品了。船長說我們這是非常難得的一次平穩(wěn)的航行,沒有風(fēng),也沒有浪。探險隊隊長每天早上都會在廣播里播報:“大家早上好,今天天氣很好,我們會有一個平靜的旅程。”

但是聽廣播的乘客們有一半躺在床上動彈不了:無風(fēng)無浪,但是有涌啊,像海盜船一樣的固定節(jié)奏的涌,讓你準(zhǔn)確地預(yù)期每一次揪心和暈旋的到來,就像你滿含了對痛苦的期待。

不論是魔鬼如西風(fēng),還是西風(fēng)如魔鬼,反正我得躺著,半船人都躺著。在涌浪最小的時候和我最堅毅的時候拍下這一組照片,把一個真實的世界告訴你。世界是真實的,這些空氣、水和巖石;而人是虛幻的,這些名字、性別和軀體。

人是世界里飄浮著的一些元素,無名的元素,它可能就叫做碳、叫做鈣、叫做鉀、叫做磷什么的,就飄在這樣的水里,這樣的空氣里。它也會進(jìn)入泥土,進(jìn)入植物的根系,或者進(jìn)入某種低等動物的腹腔。它像化學(xué)反應(yīng)一樣聚合成新的能量,新的軀體,新的思想和新的情緣。十萬年,一百萬年,一億年,地球已經(jīng)有四十億年的存在了,我們就這樣一直地分解后聚合,聚合后消散,N遍,N萬遍。

在自然界里感受輪回,是一件快樂的事情,因為這里沒有妄想,就沒有恐懼。在去往南極的船上,兩個詞一直在腦子里盤旋:南極和無極。

    

●49個小時后的凌晨時分,一路數(shù)著過來的揪心感覺突然沒了,就仿佛——心停了。心停的感覺原來是那么舒服,是一個低等生物完全理解不了的,舒服。

船停了。于是趕忙穿戴整齊跑到艙外,發(fā)現(xiàn),不僅是船停了,整個世界都停了。在寧靜中感受寧靜,時間是停滯的,目光是停滯的,思想也是停滯的。紛紛飄落的雪花,是惟一活著的生靈。

我們是這片極靜的闖入者,我們帶來了贊美,也帶來了喧囂。當(dāng)船弦從這些N萬年前的浮冰邊劃過,我知道劃過的不是浮冰,而是我們。

●南極是有主人的。這些小的生靈,構(gòu)建并掌管著南極平衡的世界。

它們有它們的社會,有它們的家庭和伙伴;它們有它們的日子,有它們的季節(jié)和作息;它們有它們的交流,有它們的對視和耳語;它們有它們的思想,有它們的沉著和淡然;它們有它們的追求,有它們的張望和等待;它們有它們的態(tài)度,有它們的果斷與無畏。和人類相比,它們需要成功嗎?那種成功的滿足?和為了成功而必須承受的痛苦?

觀看這些小動物,我更加確信我們過活得太復(fù)雜了,復(fù)雜到迷失了生活的本意,把過程賦予目的,讓目的成為生活的意義。

●1911年建成的南極補(bǔ)給站,只有企鵝在這里守候。

我試圖尋覓1911年的那些人的堅毅和夢想,但是銹蝕的斑痕告訴我:一切都在空氣中消融了??諝?,是最好的溶劑。世間終究沒有什么能如平凡的沙石般永恒,無論是勇氣、理想、黃金,還是一個王朝。

●魔境。南極是人生必去的地方,因為它告訴我們什么是星球,什么是生靈,什么是時間,什么是存在的意義。南極的時間是停滯的。在這里,你能夠記起20萬年前的一縷陽光,曾劃過你的心尖;你能夠記起10萬年前的一滴露水,曾浸濕你的眼簾;你能夠記起5萬年前的一個清晨,你曾在這樣的空氣中遨游;你能夠記起一萬年前的一片雪花,曾在你的掌間融化;你還記得,你還記得。

●從來沒有如此清晰而強(qiáng)烈的感受:在這個世界上,如果能有一塊不屬于人類、且人類不曾踐踏過的土地,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。南極應(yīng)該只屬于南極,而不是所謂號稱擁有世界的人類。

●告別南極竟有一絲感傷,為了潔白和湛藍(lán),為了寒風(fēng)和陽光,為了烏云和迷霧,也為了那些憨態(tài)可掬的精靈。如果要在離別的時候許下一個愿望,我的愿望是:但愿文明的曙光,不要成為南極的夕陽。

●南極是干什么用的,是人類用來回憶的。(徐東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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